第三十章 借势而行的智者

阿里王子染血的长袍裹住了阿古丽姣美的身姿,因为赤身裸体而羞窘不安的神情褪去,阿古丽的神情安详起来。她慢慢在地上坐下,搬过自己的伤腿盘坐在那儿,将优雅颀长如天鹅般的颈子向前一探,平静地道:“你可以动手了。”

杨浩凝视她一阵儿,在她对面也盘膝坐了下来,阿古丽正延颈待死,触目所及,却是他赤裸、健壮的一双大腿,还有双腿之间仅用一块遮羞布包裹着的……,脸上不由一阵羞热,她抬起明眸,睇睨着杨浩,不明白他的用意。

杨浩横剑膝上,轻轻弹剑沉吟:“杀你,很容易,不过……阿古丽大人莫名身死,总该有个缘故吧,何况,我这次秘密来到甘州,无缘无故不便现身。这原因……要怎么找呢?”

阿古丽冷冷地瞪着他,一言不发,杨浩双眉突地一扬,欣然道:“有了,我可以先杀掉你,然后带着你和阿里王子的尸体出去,找一个所在置尸于地,阿古丽大人深恨夜落纥父子,与他们已解下不共戴天之仇,这事儿甘州上下无人不知,如果阿里王子潜回甘州试图对你不利,结果同归于尽,那结果绝不出人意料。”

阿古丽心中一惨:她对杨浩动刀的时候,打的也是推诿于阿里王子的主意,如今杨浩想的果然也是同一个办法。现世报,来的快呀。

“阿古丽大人死了,甘州就得有个新主人,你的部落就得有个新头人。这样,我的机会就来了,苏尔曼一定想争夺甘州之主的位置,而我则可以利用斛老温和你部的新头人,挑起他们三部之间的争端,等到三部内耗精疲力尽的时候,苏尔曼的利用价值也就没了,那时我就可以将苏尔曼部一举歼灭,至于你的部落和斛老温的部落,所余残兵败将再无半点威胁,我可以兵不血刃地把他们彻底分解,永除后患,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阿古丽娇躯一震,一双微带忿意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恳求的神情:“阿古丽试图刺杀大王,罪该万死,可我的族人没有罪,还有斛老温,他……完全不知情,他们都是你的子民,大王,求你……”

“你现在知道求我了?”

杨浩的脸色阴沉起来:“当苏尔曼找你合谋对付我时,你大概唯一的考虑,就是失败的后果吧,可曾把我当成你的君上?当你两次三番把刀刺向我的要害的时候,想的大概只有杀死我,保全你和你的族人,可曾把你当成我西夏国人?我能信任你?我能信任你的族人?”

杨浩单掌一拍地面,整个人腾身而起,稳稳地立在地上,手中的剑飒然举起。

“大王,阿古丽知罪了,阿古丽愿一力承担,求大王慈悲,饶过我那些无辜的族人!”

阿古丽只道他的剑马上就要落下,情急之下不顾腿上巨痛,向前一扑,跪到了地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泣声哀求道:“求大王慈悲,我的族人无辜啊。十四年前,一声天灾,大瘟疫弥漫整个甘州,阿古丽的爹娘亲人,全在这场大瘟疫中丧命,阿古丽成了一个孤女……”

阿古丽泣不成声地道:“我的族人奉我为头人,可我那时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根本不能带领族人,更不能给他们什么,他们保护我,养育我,像我爹娘在世时一样尊敬我,没有他们,阿古丽早就饿死了,又或沦为奴婢,大王,求你开恩……”

阿古丽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紧紧抱着杨浩的大腿,脸颊贴着他的肌肤,杨浩想起方才所见她妖娆的身段,背负她时那滑嫩而有弹性的肌肤,心中不由怦然一跳,一阵异样的滋味使得他有了些反应,杨浩生怕她发现自己的异样,挣了下身子,发窘地道:“放开我!”

阿古丽忽然发现他下体微微隆起,心中灵光一闪,忽然道:“大王若肯垂怜,阿古丽……阿古丽愿意侍奉大王,只求……只求大王开恩,饶过我的族人。”

杨浩沉声道:“就算我肯答应你,你就相信,我不会事后反悔么?”

阿古丽忽然一怔,僵住了身子。杨浩又道:“甘州,是回纥人的天下,我便是委派过来几个官员也无济于事,如果我不能保证甘州回纥人忠心于我,如果……我不能铲除苏尔曼之流对我心怀叵测者,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族人,将更多的国人拖入战火之渊?你太天真了!”

阿古丽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整个身子萎顿在地,杨浩道:“当初,为了解甘州之围,你冒充夜落纥的女儿献美与我,现在,你又想利用自己的身子?那一次,如果你真的行刺成功,必也葬身我的军营,夜落纥可曾有一丝半点的犹豫?肆后,夜落纥声东击西,再一次出卖了你,而且搭上了你全族的人,在他眼中,江山富贵,哪一样不比你更加重要?你是瞧不起我杨浩,还是说,认定了我是个好色之徒,明知道甘州有这么多的隐患,还会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女人而放任威胁的存在?我承认,你很美,足以令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心动,包括我,可是你若以为我杨浩比那手下败将夜落纥还要不堪,可以用社稷大业博女子之欢,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杨浩冷诮的话,让阿古丽嗅到了其中的所蕴含的冷酷和血腥,她知道,杨浩说的都是实理。含羞忍垢,主动献身,已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自尊,杨浩冷酷的回绝,把她唯一的希望也消灭了。做为一个头人,她对本族,一向只感觉到责任和义务,这个沉重的负担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所以当她以为将葬身地穴,再无出路时,她反而没有多少悲伤和绝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她在黑暗中轻轻哼唱着少女时代所唱的牧羊歌,整个心都放飞到了蓝天白云下,轻挥牧羊鞭,无忧无虑,天真无邪。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死了也好,她可以找回童年的梦,重新做回一个不需要坚强外壳的女人。

可是杨浩,打碎了她的梦想。他亲口告诉她,要杀死她,还要利用她的死,把她的族人全都拖进战乱之中。失去了她,她的族人将在与斛老温和苏尔曼的争权夺利中勇士死伤殆尽,老弱沦为奴仆,然后……,他们已失去反抗力的所有人,都会被杨浩重新安置。失去了青壮的族人,在西北这种相对艰苦的地方,自己无法放牧和耕种为生,最后将全部沦为他人的奴仆。这一切,都始于她对杨浩的不忠,她想弑君的罪孽。

极度的自责,绝望和悲观,让一向在人前坚强凶猛的阿古丽像风中的一片落叶般簌簌发抖,她忽然双手抓向杨浩的利剑,仰起脖子,闭起一双美丽的眼睛,想要用那锋利的长剑割断自己的喉咙。既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那么……就选择逃避吧!

可是在那个可恨的男人面,连死都成了奢望,杨浩手腕一扬,利剑便高高举起,避开了她的双手。阿古丽喃喃地道:“杀了我吧,求你让我死!”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杨浩说了一句话,只是一句话,便让她已彻底绝望的心重又活了过来:“你若真想拯救你的族人,只有一个人才办得到。”

阿古丽探向空中的双手停了下来,她跪在杨浩面前,仰起头,好象虔诚的信徒仰视着她的神明:“什么人?”

杨浩好象真的成了神棍,神神道道地道:“你自己!”


阿古丽王妃失踪了。

当天晚上,甘州知府衙门就觉得有些蹊跷,不过阿古丽离开的时候说过要去城外打猎。甘州虽也依着朝廷的官制建立了衙门,不过其生活方式、统治方式没有那么快改变过来,这个自治权极重的州城,基本上仍然按照原来游牧民族的习惯生活着,所改变的只是头人酋领们的官名和建制罢了。

因此阿古丽这个知府兼都指挥使,所行使的职权就是以前的部落头人,州城中纳税、治理、司法各个方面基本上都沿袭原来部落的习惯,因此她并不需要每日升衙署案,处理公事,因此偶有出巡事属寻常,甘州虽不富裕,却毕竟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城池,城池外面近处的野物并不多,要狩猎沙鼠飞狐,怎么也得驰出几十上百里地,这才西域广袤辽阔的天地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所以她当晚没有回来,却也未必就是出了事情,夜宿于野外也是可能的。

但是等到第二天下午,还是没有阿古丽的消息,阿古丽本族的部众开始恐慌了。狩猎三五日不归,甚或十天半月不归,都属平常,不过身为一州之主,事先并无特殊交待,那就有些异常了。甘州飞骑四出,四下搜索,很快,就在甘州城西北黑水城废墟发现了十几具尸体,其中就有阿古丽的几个贴身侍卫。他们沿着地上干涸的血迹一路追寻,发现血迹继续向西北方向延伸,时不时的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或者是弃落的兵刃、或者是刮在荆棘上上的衣服碎片,或者是一具尸体,追出四十里地之后,彻底失去了一切踪迹。

苏尔曼和斛老温听说之后,尽皆大惊,纷纷派出自己的人马,加入了搜索的行列,搜索持续了三天,最远搜索到了距甘州两百里的地方,始终没有任何发现,虽然没有发现阿古丽本人的尸体,但是谁都知道,她已凶多吉少了。

斛老温、苏尔曼和阿古丽部落的几个头人坐下来商议了一番,由斛老温和苏尔曼联合暂摄甘州政务,一面继续加强搜索,一面命人飞报国主杨浩,刚刚过上几天太平日子的甘州,重又笼罩起一层无形的阴霾。

苏尔曼这几天一直有点心绪不宁,那日他向阿古丽引荐了李凌宵、魏忠正之后,阿古丽当场没有表态,只和他们约定了以三天为限,到时再做一个答复。在甘州百姓的眼中,七王妃泼辣彪悍,乃女中猛虎,苏尔曼虽然不是阿古丽的知己,但是多年来一直共进共退,对她的真实脾性,却比大多数人更清楚。他知道,对此大事,阿古丽必然有所犹豫,得给她留出思考的时间。不过苏尔曼还是有相当大的把握,可以软硬兼施,迫她就范的。

不料第二天阿古丽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苏尔曼不知她的失踪和自己的密谋是否有所关联,所以急急把李凌宵、魏忠正送出了自己的府邸,安置在甘州城外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中,府中安排了许多侍卫,出入时身穿软甲暗藏利刃,同时密令自己的部落心腹做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几天下来,他冷眼旁观,发现阿古丽的失踪和自己全无关系,所有人的反应,绝对没有半点是针对自己的。阿古丽被何人袭击,现在生死如何,他始终不知道,却知道这对自己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他能抓住这个机会,把甘州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扩大自己的权力和影响,那么不管阿古丽是否能够活着回来,对他的大计都是大大有利的。

而且,阿古丽生返的希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对方既然把她的亲信侍卫尽皆杀光,不管是与她有私仇,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目的,都没有把这个掌握着二十万人马和一座雄城的回纥王妃释放回来的道理。然而他想大权在握,最大的阻力就是斛老温。

阿古丽对她本族的子民照顾的实在是太好了,所有能为他们争取的,她都为他们去争取。所有能替他们做的,她都抢着替他们去做。所以她的部落老的一辈垂垂迟幕,年轻的一辈没有一个能独挡一面,因此阿古丽一去,她的部落便毫无威胁。

而斛老温不同,他想谋得权力,主要是想对付杨浩,而斛老温对权力,比他还要热衷。论勇武、论资历、论部族的实力,斛老温都不在自己之下,此人为人油滑,人缘威望又比自己好,如果竞争起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当初,受到夜落纥嫡系部落排挤的时候,他们结盟相抗,是并肩作战的朋友,现在夜落纥家族迁移青海湖,阿古丽生死未卜,甘州回纥二十万部民的统治权,已经把他们变成了竞争对手。而权力的斗争,从来没有讨价还价,没有温情脉脉,昔日的战友,在苏尔曼心中已经被摆到了敌人的位置上。

中午,苏尔曼藉口出城寻找阿古丽王妃的下落,去了一趟安置李凌宵、魏忠正二人的小村落,三人密议一番后,苏尔曼返回了甘州城。他本来还摇摆不定的心,被李凌宵、魏忠正舌灿莲花的游说之下彻底坚定下来,他要利用阿古丽遇刺失踪的机会,除掉斛老温这个潜在的也是一旦确认阿古丽身故之后必然的竞争对手。

斛老温一死,他就是惟一有资格控制甘州的人,到那时为了维持甘州的稳定,朝廷也只能任命他做甘州之主,他便可以调动最大的力量,从容部署自己的计划。原本,他只想借李继筠之力复仇,现在,随着阿古丽的生死未卜,他的心中更多了一个理想:或许,他也有机会与李继筠平分河西,自立为回纥可汗!

至于斛老温的死因,完全可以推在掳走或杀死阿古丽的凶手身上,为了把戏做的逼真,他甚至已经想好,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挨上一刀。

苏尔曼回到府里,正要打发自己的仆人去给斛老温捎个口信,他们不大讲究中原的拜贴、请柬,想要会见、洽谈,派个奴仆去知会一时,大家约好时间地点也就是了。不想斛老温倒先派了人来,正在府中等他,一问来由,正是要约他相见。

眼下甘州为主,他们二人联手把持大权,有什么事都要商议一下。阿古丽王妃下落不明,二人不好堂而皇之地到知府衙门署理公务,而不管到谁的府邸中去,都未免有一种屈尊就教的意味,无形中先要矮了人家一头。这种意思两个人都没有明着说过,可是彼此心里都有数,因此一直在知府衙门对面的八方楼相见,八方楼是甘州除了汗宫、佛塔之外唯一的一座楼式建筑。

这正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苏尔曼欣然应允,暗自安排一番,待到了时辰,便带了随从侍卫往八方楼赴约去了。为了把戏做的逼真,不让任何人疑心到自己,在妥善安排了动手的人手之后,他自阿古丽失踪之后,头一次脱去了软甲。

苏尔曼离开府邸时候,斛老温也刚刚离开府门,他抬头看了眼有些阴沉沉的天气,翻身跨上了战马。

“斛老温大人,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初杨浩兵临城下,大军重重包围,戏不做真一些,怎么能吸引他的人马,从而于合围之中露出一线生机?大汗以你们为诱饵,本是迫不得已。为了戏作的够真,大汗还不是把自己的王妃也搭上了?此乃枭雄所为,相信换了斛老温大人,以大人您的雄才大略,也会做出这种选择。

可是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总比杨浩要亲近些吧?如今大汗在河西已占据了青海湖以西大片草原,其领地比甘州这贫瘠之地还要富庶,可谓兵强马壮,实力较之在甘州时尤有胜之。大汗现在正与尚波千争夺陇右,既不能、也不想重归旧地,我阿里做为父汗的长子,这次甘冒奇险返回甘州,只是放心不下留在这里的二十万族人。

父汗当时迫于无奈,弃下这么多族人,心中不无歉疚,如果有可能,他当然要照拂一下自己的族人。汉人有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想必你能明白我父汗的心意。当然,我也不必瞒你,杀掉阿古丽,也是我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

她对杨浩过于妥协,一味的俯首听命,会损害我回纥人的利益,甘州二十万回纥人,我想你来做这个大头人,远比阿古丽更合适,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女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是不会理解父汗良苦用心的,她会不遗余力地想法报复,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就会成为杨浩最大的助力,可是你斛老温却得做她的马前卒,无论成败,与你斛老温大人有什么好处呢?”

阿里王子此来,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夜落纥当日把自己的女人当作弃卒,他带走的万余士卒人人心中有数,虽然在青海湖,七王妃阿古丽的名字是一个绝对的禁忌,但是这件事仍然在暗中流传,大损夜落纥的令誉,这对正在利用回纥王姓血脉的高贵身份招兵买马的夜落纥来说,是一个无法掩盖的致命伤。而这个人若是死了,尤其是营造出一副死在杨浩手中的假象,对修复他的令誉来说,是大有裨益的,但是这个理由,和事成之后的详细运作,阿里王子当然不会说给他听,阿里王子只是想利用这一件事,创造最多的收益罢了。

斛老温目光一凝,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河西陇右,远未称得上安定太平,尚波千、罗丹、李继筠、杨浩,个个野心勃勃,无论如何,拥有二十万人口的甘州,不应成为我们的敌人。我只要甘州的族人不为杨浩所用,来日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同族不会自相残杀!”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动手,就需要掌握她的行踪,我只需要你给我提供消息,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当阿古丽死于杨浩毒手的传言四起的时候,你还可以大力辟谣,以维护杨浩,谋取他的信任。我,就是要送一份大大的富贵给你,你只要记住这份情就够了,来日,我们总有相见的时候。”

斛老温很想再问他一句“为什么选择我,而不是苏尔曼?”,可是他不必问,也知道原因。苏尔曼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杨浩手中,但是也算是死在夜落纥手中,先后几次,明知杨浩的陌刀阵、铁甲骑势不可挡,却一再尝试突围,用来突围的炮灰,就是估固浑部。苏尔曼恨杨浩,更恨夜落纥。

然后,斛老温在沉默了几天之后,按照约定的方式给阿里王子传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的消息,便决定了阿古丽的生死。当阿古丽失踪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斛老温是最意外也是最没有感到意外的人。

阿古丽下落不明,他并不吃惊却要强做吃惊,但是随后发现多具尸体,却始终没有阿古丽本人,而且阿里王子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做为知情者,对这种异样情形却是最意外又得强作正常。不管如何,他原本只是想动一动嘴皮子,搏一个做人上人的机会,现在他不想动手也得动手了。

阿古丽虽然死不见尸,但是以他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的机会大些。如果这个时候做等事态变化,天知道兴州那边会做如何反应?如果这甘州知府兼都指挥使的职位落到别人手中……,那便悔之晚矣。

阿古丽离奇的失踪,贴身侍卫的死亡,以及令人无法辩识的几具刺客尸体,使得人人都知道有一股外来的势力意图对阿古丽不利,而这些人现在藏在哪儿,还有什么意图,同样无人知晓,而且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斛老温。

那么,如果他替这些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在哪里的刺客杀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很清白地清除自己权力路上的障碍呢?

今天的邀请,就是他做出的选择。


甘州城东,一家汉人开的皮货店。前边是店,后边是宅,虽不繁庶,却极宽广,院子里晒着许多尚未清洗、鞣制的动物毛皮,空气中有股难味的腥臭味儿,人一走过去,就嗡地惊起一片苍蝇。

等赶到后边的小院儿,气味就弱了许多,尤其是最后进的那间小屋。房间不大,雪白的墙壁,新裱糊的窗子,阳光透进来,十分光明却不刺眼。

一个年老的妇人坐在榻边,正小心地解着绷带,一圈一圈小心地解下,取下夹板,一条修长笔直、粉光致致的大腿便呈现出来,大腿浑圆丰满,如同玉柱,小腿纤秀美丽,肌肤紧绷,膝盖处没有较深的颜色,也没有突出的骨头,十分流畅地把大腿小腿连接在一起,透出一种令人心旌摇动,神魂颠倒的美丽,只是在小腿一侧,露出一片淤青浮肿,破坏了长腿整体的美观。

“啧啧啧,瞧这腿子,老婆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腿呢,别说是男人,女人都要心听呢。”

“大娘说笑了。”阿古丽腼腆地笑笑,又抿住了嘴巴。

她的腿没有外伤,不过左小腿摔折了,现在正了骨,夹了夹板,不过为了好的快些,还需要外敷药物。药力透骨,滋养伤处,以使其尽快康复。

那老妇人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处,重新为她包扎完毕,端起药盘儿告辞离去。

阿古丽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大腿,患处清清凉凉,继而细细痒痒,让人恨不得想要扭动搔痒,可她只能强耐着,她穿着不多,只是寝卧的小衣,因为天气还热,腿脚不便,免了歇息更衣之苦。贴身薄软的内衣,尽显身体曲线的凸凹,酥胸坚挺而丰满,柳腰圆润而纤细,尤其是那两条不着寸缕的修长大腿,放射着无限肉欲魅力。

修长的大腿,秀气的小腿,然后是一双白玉如霜,纤巧秀气的天足……

“真的呢,这样的一双腿,何止是男人,就连女人,也该着迷吧?”

阿古丽痴迷地盯着自己的大腿,阳光透窗而入,已经变得柔和,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腿上,好象看不到一根汗毛,皮肤晶莹剔透,发着玉一般润泽的光,室中似乎因此更为明亮而又旖旎香艳。

修长的手指从大腿轻轻滑下去,娇嫩丰盈,腻如脂玉,这是何等诱人的绮靡,何等动人的媚艳?

阿古丽眼中,倒没注意那轻折的柳腰,和举臂之间更形壮观的堆玉双乳,远比这修长浑圆的大腿更具致命的杀伤力。

“我承认,你很美,足以令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心动,包括我……”

阿古丽耳畔忽然响起了这句话,香腮不由一阵臊热,那时……和赤身裸体有什么区别?什么都被人看了去,一辈子何时这般狼狈过?

有那么一阵的心猿意马,让她的眼神迷离起来。这几天只在此静心修养,什么也不用她去想,什么也不用她去做,从来都是她去为别人考虑、决定、指挥一切,现在这种生活,对她而言,实是已多年不曾享受过的幸福,连带着让她的心志也脆弱起来,好象变成了悲风伤雨的林黛玉。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脸颊,落在精致的锁骨处时,红唇中却发出悠悠一叹:“还不是……不为所动么?”

门扉轻扣几声,惊醒了痴痴思想的阿古丽,她急忙拉过薄衾,盖住了身子,这才唤道:“请进!”

杨浩应声而入,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微笑:“阿古丽,不出我的所料,果然有内奸照应,阿里才能盯得住你。嘿嘿,你这厢生死未卜,他果然就跳出来了。”

阿古丽一下子抓紧了被单,骨节处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他是谁?”

“还是让你的人来告诉你吧。”杨浩负着双手,悠然闪向一边,在他身后又出现一个一身回纥牧人衣衫,身材精瘦矮小的男人,阿古丽急道:“脱木耳,那个人是谁?”

那回纥牧装男子躬身答道:“是……斛老温大人……”

“是他,竟然是他?”

自己的心腹这么说,她还岂能有半分怀疑,阿古丽的脸色一阵惨白:“曾经患难与共,如今各怀机心,我……还能信任谁?”

杨浩一指自己的鼻子,悠然自荐道:“当然是我,现在,你肯照本王说的去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