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蒸发
那处空中走廊,就位于雨林公园靠近后门的一角。
我们沿栈道从雨林深处走过去,花了大约二十分钟。路上,我们经过了一棵高达84米的望天树,那棵树是雨林里最高的望天树,被当地人敬为神木,树干上绑了无数红色的布条,那是乡民们用来敬神的祭礼。还有一座簇拥在红豆木中的亭子,许多情侣都在亭子的柱子上留下了他们的名字。
黄寰宇在红木亭边又扯了一把新鲜的红豆,说准备找个机会送给小都。我笑着说:“你不是在旅游商店已经买过一串红豆了吗?”
他傻兮兮地答道:“旅游商店的红豆项链,都是经过了防腐处理的,还是送新鲜的红豆,会显得心意更诚一点。”
“可是新鲜的不容易保存,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的。”我继续逗他。黄寰宇开始挠头皮了,挠下一堆头皮屑后,他忽然眼前一亮,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万岁”的手势,说:“那我就把两串红豆都送给小都。”
大家说说笑笑,终于来到了空中走廊的入口处。
在入口处,我们首先见到了一座盘旋而上的瞭望塔,瞭望塔的边缘,在树冠的缝隙中,隐约可见许多白色的绳索。在瞭望塔下,我们再次遇到了那个胖子作家庄秦。黄寰宇大方地热情招呼庄秦:“大作家,一起去走空中走廊吧?我请客。”
庄秦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苦着脸应道:“我才不去呢,我有恐高症。再说,我这里有的是门票,不用你请。”
舅舅笑嘻嘻地问:“庄秦,你在这里干嘛呢?”
庄秦抬头望了一下瞭望塔上的缆绳,耸耸肩膀,答道:“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想写一篇恐怖小说,《望天树杀人事件》,正在搜集素材呢。我觉得,这座空中走廊可以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凶案发生地,我会设计一桩典型的不可能犯罪诡计,绝对吸引眼球。”
“嘁……”舅舅嘲笑道:“你准备写一个人走在最后面,却离奇消失了,最后归咎于外星人抓走了被害者?”舅舅似乎看过庄秦的小说,所以如此揶揄道。庄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嗫嚅地反问:“难道不可以这么写吗?”
天哪,他居然还真打算这么写,真是个不着四六的二流作家。
难道庄秦在以前的推理小说里,果真曾经写过案件的杀人凶手是外星人?真是不可理喻。
这样的作家,能写出好书吗?我深感怀疑。
寒暄了几句,庄秦找了个理由与我们告辞,他继续拎着相机在附近转悠,而我们则在老邱的带领下,沿盘旋的台阶登上了瞭望塔。
当我来到瞭望塔的顶层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空中走廊。
这座瞭望塔约有三十米高,倚着一颗巨大的望天树而建,瞭望塔的顶层,有一个出口,与空中走廊相连接。出口有一扇铁门,一个身着暗黄色傣族服装的男青年等候在那里,他验完票之后,对老邱说:“今天你们是最后一批客人了,等你们上了空中走廊,我就得把这扇铁门给关闭了。”
老邱应了一声后,就指引我们进入空中走廊。
空中走廊的修建原材料,主要是绳索与钢制的踏板。每两棵望天树之间,用绳索相连接之后,再在下方铺上钢制的踏板,以供下脚,而绳索则在踏板两旁织成约半人高的网兜,在两侧对游客进行保护。空中走廊所经过的每棵望天树,都围着树干修建了钢制的观景台,虽然观景台只位于在望天树的腰部,但比雨林里其他树木都高了很多,所以看上去很是吓人。整条空中走廊经过了十四棵望天树,也就是说,分成了十三段。离地最高的地方,约有五十米左右,而最低的地方也有三十米。
真是勇敢人的游戏。听老邱说,其实这条空中走廊最初并非景区修建的,而是很多年以前,由一支队望天树进行考察的美国科考队修建的。当然,当时修建得很简陋,而当科考队结束任务之后,他们就把空中走廊转交给了景区,景区对其进行了加固处理与安全措施之后,才被开放为旅游项目。
已经接近黄昏了,站在高处,清冽的山风从耳边掠过,也不禁让我生出了阵阵寒意。
出于安全考虑,每段空中走廊,只能同时三人陆续通过,严禁后退,也严禁并排搀扶。舅舅胆子最大,冲到了最前面,第一个踏上了钢制的踏板。他两只手握着两旁的缆绳,两只脚交替行进,走得很快。跟在他后面的,是上官小商,她似乎有点害怕,但走出第一步之后,发现空中走廊很稳固,一点也没摇晃的感觉,所以心安了不少,也快步向前走去。
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害怕,而看下黄寰宇,他早已忍不住跃跃欲试。不过,他并没急着走,而是看着小都。哦,他想跟他的偶像在同一段空中走廊行走,体验刺激的感觉。他还对我说:“苏杰,你可不可以走在我前面?你走到前一个观景台上的时候,就可以转过身,为我和小都拍合影了。”
“嘁,在空中走廊上又不能并排前行,拍合影,也只能拍到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算什么合影呀?”
但小都肯定有点害怕,她双足颤巍,直想向后退。赵乾坤赶紧说:“小都,要不你就别走了,从瞭望塔下去吧。”
“不行!这么独特的地方,一定得在mv里出现。就算现在我退缩了,以后拍mv的时候我也得上来。所以,我这次必须勇敢地走过。”
“那我在你前面走吧,给你做示范。”赵乾坤说道。
但黄寰宇却死性不改地叫了起来:“不行,我要在偶像的前面走,我要拍合影。”
赵乾坤只好苦笑着说:“那我在最后面走,为你们殿后吧。”
“不,不,我走最后。我要看到你们都在前面走,我才有勇气。”小都沙哑的声音里,竟隐隐带了一点哭腔。
“好吧,好吧,我先走。”赵乾坤只好无奈的说道。
因为小都要在最后面走,黄寰宇要在她之前,黄寰宇还要求我在他之前为他们拍合影,所以赵乾坤与老邱只好各自先上了空中走廊。
等他俩的身影消失在前一段走廊之后,我终于也将脚步踏上了钢制的踏板。
还好,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危险,只要不朝下看,就不会感觉到这里离地究竟有多高。
我牢牢抓住身体两侧的缆绳,保持平衡向前行进。走了几步后,我开始加快速度,不到一分钟,我就来到了第一座观景台。到了观景台,我回过头,看到黄寰宇已经走到了这段空中走廊的中央,而小都则刚踩上第一块踏板。我取出相机,挂在胸前,为他们拍了一张照片。因为天已经慢慢在黑了,所以闪了一下闪光灯。当闪光灯闪起的一刹那,小都忍不住腾出一只手,遮住了眼睛。而正因为她扬起了一只手,破坏了身体平衡,一个趔趄之后,差点蹲在了空中走廊上,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黄寰宇也赶紧叫了起来:“苏杰,别拍了,别吓着小都了!”
“那不拍合影了?”我坏笑着问他。
他摇着手说:“不拍了,不拍了!一张合影,有小都的安全重要吗?”
他还真为偶像着想埃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吧。
我也懒得再管他,自顾自地向第二段空中走廊进发。
当我走到第三段走廊末尾的观景台时,探照灯从踏板的下方亮了。探照灯的强弱很合适,正好能让我清楚看见前面的走廊。而朝下看,只能看到柔和的灯光与其他树的树冠。因为走了三段,我已经习惯了走廊的高度,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可怕。我朝后望了一眼,还没见着黄寰宇和小都的身影。大概他们还滞留在第一段走廊上吧。这样下去,天知道要走多久。
于是我决定在这棵望天树树干上的观景台上稍作停留,等待他们。他俩老是不出现,我无聊地打量着这座观景台,然后我很诧异地发现,在这棵望天树的树干上,似乎用红笔写着什么。因为天色太暗,我看不清楚,而探照灯的角度也正好照射不到。
我打开数码相机,趁着黄寰宇和小都还没出现,朝树干拍了一张照片,闪光灯掠过之后,我再回放刚才拍的照片。在相机的液晶屏上,我这才清晰地看到,原来树干上写着一排阿拉伯数字,还有英文。大概是以前美国科考队考察望天树时,为树木编的号吧。
我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这组数字与英文,竟然是刻在树干上,再涂上了红色油漆。
过了几分钟,黄寰宇终于出现了。他一边走一边朝后看,还不住地鼓励着小都勇敢向前行进。
当小都的身影也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她的身体不住颤抖,一只手抚在胸口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见到他们后,我又继续朝前行进。
走到第四座观景台,我还是停了下来,准备等看到他们的身影后再朝前走。
过了一会儿,黄寰宇出现在走廊上,他扶着缆绳,很快就走到了走廊中央。他回过头,大声朝后喊道:“小都,加油,你一定能做到的,你是我的偶像,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呃,偶像就一定得勇敢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联系吗?真是搞笑。
可是,我却并没听到小都的回应。
我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黄寰宇忽然转过身,向上一座观景台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知道在空中走廊上,严禁回头向后走吗?
我正要提醒,他却已经飞快地走到了上一座观景台上。
紧接着,我听到黄寰宇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天哪!不好了!小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