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 第八节
牧场里,现在由前绿色贝雷帽特种部队军人马克斯接管了追捕计划。这支私人军队的十名士兵连同他们的马匹,被困在了布里吉尔;另八名战士坐在汽车里,被堵在州际公路上进退不得。这两拨人马都将在那里过夜。马克斯站在布拉多克以及剩余的十二名战士面前。他是部队里的精英,在越南制订作战计划时就胜人一筹。墙上挂着卡本县的一张大地图。
“方案一,”他说,“切断通路。这里有一条深深的裂谷或者是峡谷,穿越山区进入怀俄明州。它的名字叫罗克溪。溪水旁边是一条公路,公路盘山而上,最后出现在山脉南边。”
“他也许会顺着公路旁的草地南行,避开两边的高山。州际公路上的拥堵状况一经清除,我们的人员要追向那里,超越前进道路上的一切,把守在位于州界的道路上。如果他出现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同意,”布拉多克粗声粗气地说,“要是他打算彻夜骑行呢?”
“不可能,老板。他的马肯定已经疲惫不堪。我猜测,他之所以穿越道路,是因为他在朝树林行进,然后去山区。你们看,他不得不穿过辽阔的卡斯特国家森林保护区,一路上坡,跨越西福克峡谷,然后继续爬坡,去这片高原,也就是银径高原。对此,我们有方案二。”“我们用两架租来的直升机,飞到他前方,路上再把布里吉尔的那十个人捎上。这些人员在这个高原上设置一条防线,蹲伏在半坡上的巨石后面。当他出现在森林里登上石坡时,就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行,”布拉多克说,“还有吗?”
“方案三,老板。我们剩下的这些人等到黎明,骑马进入那片森林,把他逼到山顶的高原上。不管采取哪个方案,我们都能瓮中捉鳖。”
“那如果他在林中转身面对我们呢?”
马克斯露出欣喜的笑容。
“别担心,老板。我是一个经过丛林战训练的战士。还有三四个人则参加过越战。我会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行动。如果他在林中逃跑时想停下来反抗,那就会成为我的猎物。”
“现在公路受阻,我们怎么把马匹弄到那里去呢?”其中一人问道。马克斯的手指沿地图上的一条细线移动。
“这里有一条支线公路。从这里西面十五英里处的比灵斯公路出发,穿越荒原到这里的雷德洛奇为止,正好位于罗克溪峡谷附近。我们连夜用拖车把马运到那里,等黎明时骑上马去追他。现在,我提议,去睡上四个钟头,等到半夜起床出发。”
布拉多克点头表示同意。“还有一件事,马克斯少校。我跟你们一起去,还有凯文。这个人今天羞辱了我,现在该是我们看到他完蛋的时候了。”
刘易斯警长也有一张地图,而且他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他请求雷德洛奇警方的协助。对方答应,日出时备妥十二匹吃饱喝足休息够了的马,而且会配备全套马具。杰里也将在同一时刻为直升机加满燃油,做好起飞准备。
警长去核查州际公路上的应急排障工作进度,得到的报告表示,他们将在凌晨四点完成道路的清理。他要求让自己的两辆巡逻车优先通过。他可以在凌晨四点半抵达雷德洛奇。
即使在星期天,他也可以轻易找到志愿参加行动的警员。这里的老百姓心平气和、遵纪守法,因此县里很少有重大事件发生,但一次真正的追捕会使人激动亢奋。除了已在他头顶上方的杰里外,他还召来了开侦察机的一名私人飞行员以及十名警官与他一起实施地面追捕。靠这些警力去对付一个骑马人应该是足够了。他又慢慢地仔细审视地图。
“可别到森林里去啊,小伙子,”他喃喃地说,“那样就很难找到你了。”
在他说这些话时候,本·克雷格和轻风进入森林线,消失在了树丛中。树林在云杉和松树的遮盖下一片黑暗。进去半英里之后,克雷格扎了营。他把姑娘从筋疲力尽的罗斯巴德身上抱下来,再卸下鞍具、步枪和毯子。罗斯巴德在树林中找到了一涓细细的溪流和多汁的松叶,它开始休息,以便恢复体力。
侦察兵没有生火,轻风也不需要。她钻进野牛皮袍子后就睡着了。克雷格提起斧子走开。他离开了六个小时。回来后,他小睡了一小时便拔营动身。他知道前方某处就是那条溪流,很久以前,他在那里拖延了骑兵和夏延人。他想赶在追捕队进入步枪射程之前,跨越溪流抵达对岸。
罗斯巴德的疲劳已有所消除,但还没有从头一天马拉松式的奔跑中完全恢复过来。他拉着它的缰绳,引领它前进。虽然已休息过,但它的体力正在流失,而且,要抵达山峰上的安全之处,他们还需行走很长一段路。
他以树梢上方的星光作为导向,行进了一个小时。在遥远的东方,在达科他神圣的黑山上空,一轮红日已经染红天际。他来到了前进小径上的第一条峡谷——被称为西福克的险峻陡峭的溪谷。
他知道自己以前曾来过这里。有一条路可以通过,前提是他能再次找到它。找路花去了一个小时。罗斯巴德饮着清冷的溪水,一路边滑溜边努力稳住脚步,他们爬上了对岸的高坡。
克雷格又让罗斯巴德休息了会儿,并找到了一个能俯视溪流的隐蔽处。他想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赶他。他们无疑将骑坐体力充沛的马,还会有不同的装备。这些追捕队拥有奇异的能在空中飞翔的铁箱子,如同头顶上装有旋翼的山鹰,还会发出如同公鹿发情一般的吼声。头一天,他在荒原上空见过这些飞翔的箱子。
交通事故处理小组倒是说到做到。刚过凌晨四点,州际公路就恢复畅通了。在交警的指挥下,刘易斯警长的那两辆巡逻车绕到排队等候的车列前头,加大油门朝南方十五英里外的雷德洛奇疾驶而去。
八分钟后,他们被两辆疯狂行驶的宽大的吉普车超过了。
“我们要追上去吗?”驾车的警官问道。
“让他们去。”警长说。
越野吉普车怒吼着穿过正在苏醒的雷德洛奇小镇,冲进了州际公路与罗克溪并行的那条山谷。
山隘越来越狭窄,崖坡也越来越陡峭。公路右边是落差达五百英尺的溪流,左边是树木苍翠的悬崖峭壁。S形的弯道角度越来越大了。
领头的那辆吉普车在转过第五个弯道时速度过快,司机没能及时看见新近倒下、横在路上的一颗松树。吉普车车身冲到了树干南边,而四只轮子仍留在树木的北边。车内有五个人,他们的十条腿中断了四条腿,还有三条胳膊和两处锁骨骨折,一只骨盆错位。
留给第二辆越野车司机的选项一览无遗:右转坠入万丈深渊或者左转撞上山崖。他把方向盘朝左打去。汽车猛烈地撞上了石崖。
十分钟后,伤势最轻的那个人爬回到公路上寻求救援,这时候,第一辆牵引式挂车从弯道上驶来。制动系统精确运作,大卡车及时停住了,但车头与挂车发生了弯折。然后,那辆挂车似乎对这些无礼举动提出了无声的抗议,悄悄地侧身卧倒了。
刘易斯警长和七名警察组成的小分队已经抵达雷德洛奇,他们和当地的一位警官见面,借用了一群马匹。在场的还有两位国有森林看守官。其中一位把地图展开来后,摊在一辆汽车的发动机盖子上,指向卡斯特国家森林公园的路标。
“这片森林被这条西福克溪分割成了东西两块,”他说,“溪流的这一边有土路和营地,是供夏季游客使用的。越过溪水就进入了真正的荒原。如果你们的那个人去了那里,我们将不得不进去追他。那个地方汽车开不进去,所以我们备了这些马。”
“那里的树林密度如何?”
“很浓密,”护林官说,“由于气候暖和,宽叶树仍然枝繁叶茂。然后是松林,还有岩石高原,一路通上高峰。你们的那个人能在那里活下来吗?”
“据我所知,他是在荒原里出生并长大的。”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没问题,我们有现代化的技术。”另一位护林官说,“直升机、侦察机、对讲机。我们会帮你们找到他的。”
小分队正要弃车出发时,比灵斯机场的空管员来了一个电话,是由警长办公室转接过来的。
“我们有两架直升机等待起飞。”控制塔里的空管员说。他与刘易斯警长相识多年,曾一起捕钓鲑鱼,交情很深。
“它们被比尔·布拉多克租用了,我一会儿得让它们出发。它们计划飞往布里吉尔。杰里说你那里出了个问题。是关于T吧牧场的那场婚礼的吧?这消息上了所有的早间新闻。”
“拖住它们。给我十分钟时间。”
“好的。”然后,控制员对等待着的直升机飞行员说:“起飞推迟。有一架飞机过来了,需要着陆。”
刘易斯警长回想起杰里曾告诉过他,有一群带着武器的骑手从牧场出发南下,去追捕那个逃亡的人。他们必然已经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上黑夜,并已经在开阔的草原或布里吉尔过了夜。可是,如果他们被召回牧场,为什么不骑精力充沛的马赶往那里呢?他要求打电话给另一位朋友——在海伦娜的联邦航空管理局负责人。联邦航管局官员在家里被唤醒后,接听了这个电话。
“怎么回事,保罗?星期天别来打扰我好不好?”
“我们出了一点问题,两名逃亡者要进入阿博萨洛卡荒原。我正要率领一支小分队和两名护林官去把他们带回来。这里有几位关心此事的公民,似乎想把他们当作猎物追杀,而且新闻媒体也会闻风而来。你能否对外宣布今天荒原地区为禁飞区?”
“可以。”
“比灵斯机场有两架直升机正等待起飞。”
“比灵斯控制塔谁在当班?”
“奇普·安德森。”
“把这事留给我处理吧。”
十分钟后,那两架直升机接到了控制塔的电话。
“对不起,那架飞机不来降落了。你们现在可以起飞,不过联邦航空管理局的专有区今天不能飞。”
“什么专有区?”
“五千英尺以下的整个阿博萨洛卡荒原。”
在航管区和空中安全方面,联邦航空管理局的话就是法律。这几位受雇的飞行员不想被吊销驾驶执照。发动机关闭了,桨叶慢慢停止了旋转。
大比尔·布拉多克和他剩余的十名保镖顺着那条支线公路,已经在黎明前抵达了雷德洛奇。他们在距镇子五英里的森林边缘从卡车上卸下马匹,检查了武器后,骑马进入了树林。
布拉多克还带着便携式无线电收发报机,可与牧场里的无线电室保持联系。当曙光照亮骑手头顶上方的树林时,他获悉,他的十名手下在罗克溪中段的州际公路上被担架抬走了,另外十名士兵则流落在布里吉尔,没有空中运输工具能把他们带往逃亡者前方的岩石高原。马克斯少校的一号和二号方案成了历史。
“我们亲自去逮那个狗杂种。”这个牛仔咆哮着说。他的儿子在马鞍上坐得很不自在,于是从屁兜中取出一只便携式酒瓶喝了一大口。这个武装团伙排成四分之一英里宽的一排横队,在森林里边前进边扫视地上的新鲜蹄印。半小时后,其中一人发现踪迹,是罗斯巴德的蹄印,在前方引领这串蹄印的脚印很可能是印第安人的鹿皮软鞋所留下的。他用无线电通信器把其他人召了过来,然后他们聚到一起继续前进。在他们后方一英里处,刘易斯警长和他的警察小分队也骑马进入了林中。
过了十分钟,目光尖锐的护林官就发现了情况。
“这个人有几匹马?”一位护林官问道。
“只有一匹。”刘易斯说。
“这里的痕迹不止一匹马,”护林官说,“我数了数,至少有四匹。”
“该死的家伙。”警长说。他用无线电通信器接通他的办公室,要求转接瓦伦蒂诺律师的私人电话。
“我的当事人对这位年轻女士的安全深为忧虑,刘易斯警长。他也许已经组织了一支搜索队。我向你保证,他完全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行事。”
“律师,如果这两个年轻人受到了任何伤害,如果其中任何一个被杀害了,我首先要以谋杀罪立案。你把这话告诉你的当事人。”
他在律师提出反对意见之前关掉了无线电话。
“保罗,这家伙绑架了一位姑娘,而且他还有一支步枪,”他的副手汤姆·巴罗咕哝着,“看来我们也许不得不先开枪后提问呢。”
“有许多证人证实,那姑娘是自己跳到他的马上去的,”刘易斯反驳说,“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小伙子打碎了一些玻璃杯就给他定罪。”
“还有在人家脸上踢了两脚。”
“没错,还有踢的那两脚。”
“还有一场草原火灾,并导致了州际公路关闭。”
“好吧,罪名是多了点。但他孤身一人在那里,带着个漂亮姑娘、一匹筋疲力尽的马和一支一八五二年制造的步枪。哦,对了,还有弓和箭。我们拥有各种现代化的技术装备,他没有。注意这种对比。还有,要紧跟那些踪迹。”
本·克雷格隐藏在树丛里,观察抵达溪岸的第一批人马。他能够分辨出五百码之外身材魁梧的大比尔·布拉多克和他个子矮小的儿子,后者坐在马鞍上不停地扭动,好减轻摩擦给臀部带来的痛苦。布拉多克旁边的那个人没穿西部人服装,而是穿着迷彩战斗服,足蹬丛林靴,头戴贝雷帽。
他们用不着寻找从陡岸进入水中的小径,或是从对岸爬上去的路径,只需要沿着罗斯巴德的踪迹行进。他知道他们会那样做。轻风穿着丝质拖鞋无法行走,而罗斯巴德也无法在软土上掩盖踪迹。
他看着他们靠近潺潺流动的清澈溪水,停下来喝上几口,又掬起一把水来洗脸。
没人听见箭飞来的声音,也没有人看见它们从哪里来。当他们把步枪里的子弹全都射进对岸树林中时,弓箭手已经离开了。他脚步轻盈地穿过森林,回到他的马匹和姑娘身边,未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引领她们继续攀登山峰。
箭射中目标,穿过柔软的肌肤直接触及骨头,燧石箭头断在了肌肉里。两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声叫喊。越战老兵马克斯追上南岸后卧倒,审视进攻者失去踪影的树林。他什么也没看见。要是那个人还在那里,他的火力掩护可以保护溪流中的追捕队。
布拉多克的部下把伤员们抬回到他们来的路上。伤员们一路尖叫。
“老板,我们得让他们离开这里,”其中一名保镖说,“他们需要治疗。”
“好吧,让他们骑马回去。”布拉多克说。
“老板,他们没法骑马了,也没法走路。”
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得砍下树枝做成两副担架,然后需要另外四个人去抬这些担架。损失了六名人员和一个小时时间以后,布拉多克的追捕队在马克斯少校的武器保护下,在对岸重新集合了。四个人又开始在林中穿行。他们可不知道,使用雪橇会容易得多,还能节省人力。
警长已经听到武器射击声,担心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但在密林中,策马跑上去才是愚蠢之举,说不定会挨上对方的一颗子弹。在马匹踩出来的那条小径上,他们遇到了抬着担架的那几个人。
“怎么回事?”警长问道。布拉多克的士兵们作了解释。
“他逃走了吗?”
“是的。马克斯少校越过了溪流,可是他已经离开了。”
担架队继续往回走向开化之地,而警长的小分队则匆匆向前方的那条溪水赶去。
“你们不要笑。”警长厉声说。他已经对前方某处的那位年轻山民失去了耐心,“谁也没法靠弓和箭在战斗中取胜。看在上帝的份上,现在是一九七七年了。”
他们看见的两名伤员,都是脸朝下俯卧在临时担架上,屁股上垂直插着一支夏延人的火鸡羽毛箭。警长的小分队淌过溪水。他们拉着马匹的缰绳,一步三滑,深一脚浅一脚地抵达对岸,重新集合。这里不会有野餐的营地了。这儿有远古世界的原始景色。
杰里在直升机上。他在树林上方一千英尺的空中盘旋,直至发现正在淌过溪水的那批人马。这缩小了他的搜索范围。逃亡者必定在追捕队前方,在溪流与前方深山之间的某处。
可是,他的技术设备现在有一个问题。由于森林十分茂密,他无法用对讲机通知警长。当他使用对讲机时,警长能听见他的呼叫,但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静电干扰太厉害了,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杰里是在说:“我找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他其实瞥见了一匹被人牵着缰绳的独行的马,马背上有一个披着毯子的姑娘的身影。逃亡者刚才穿过了林中的一小块开阔地面,空中巡视的直升机朝一边倾斜着,使飞行员能够得到最佳的俯视视线,就在此时,直升机飞行员有那么一秒钟看见了他们在那片林地里。但仅仅只有一秒钟,之后逃亡者又钻进了树林里。
本·克雷格抬头,透过树梢仰望头顶上方咔嗒作响的怪物。
“里面的人会把我们的位置告诉追捕队的。”轻风说。
“噪音那么响,他们怎么听得见呢?”他问道。
“这没有影响,本。反正他们有办法。”
这位边民自有办法对付。他从皮套里抽出那支古旧的夏普斯步枪,推进一颗长长的重磅子弹。为获得更好的视线,杰里已经下降了六百英尺高度,现在离地面只有两百码。他盘旋着,机鼻微微下倾,凝视着他们也许会穿越的又一片小小的林中开阔地。底下的那个人仔细瞄准后开火了。
一颗重磅子弹穿透直升机地板,从飞行员的两条大腿之间飞过,又擦过他的面孔,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个星形弹孔。从地面上看到的是,直升机狂乱地绕了一圈,随后朝一侧边拖曳边急剧上升。它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直到往侧面及上空移动了足有一英里远。
杰里这会儿正对着话筒尖声叫喊。
“保罗,那小子在我的机身上钻了一个孔。穿透了我的座舱罩。我得走了,必须回布里吉尔检查机身。要是他击中的是主旋翼,那我现在已经上西天了。我不能再冒险了,对吧?”
警长根本没听清这些话。他听见了老式步枪在远处发出的一声震响,也看见直升机在空中做了一个芭蕾舞动作,他还看见直升机朝地平线方向飞了过去。
“我们拥有现代化的技术设备。”一位护林官咕哝着说。
“算了吧,”刘易斯说,“那小伙子在林中生活了许多年。继续走吧,备妥步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我们在这里进行的是一次真正的追击。”
还有一名猎手听见了这支步枪的射击声,而且他的距离更近,大约半英里远。马克斯已经提议他走在追捕队的前方进行侦察。
“他正牵着马行走,先生。这意味着我可以移动得更快。他不会听见我接近的。如果我能看清楚,就能在与姑娘相隔几英尺的地方把他击倒。”
布拉多克同意了。马克斯朝前面跑去。他悄悄地边寻找掩护边前进,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躲进灌木丛。步枪的射击声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追踪方向,大概是在他前方稍靠右侧、相距半英里的地方。他开始朝那里跑去。
前方的山坡上,本·克雷格已经把步枪插回皮套并恢复行军。只要再走上半英里,他就能走出森林,到达被称为银径高原的那块大石板了。从树梢上方望去,能够看到大山正在缓慢地向他靠近。他知道自己已经延缓了追捕队的速度,但没能使他们折返。他们仍在身后,仍在追赶。
一只鸟儿叫了,声音从他身后高高的树枝上传来。他知道那是什么鸟,也知道那种叫声,一种重复着的呱呱声。声音随着鸟儿逐渐飞远而慢慢消退。另一只鸟应和着,是同样的叫声,那是它们的警告声。他让罗斯巴德留下来吃草,自己走到蹄印左边二十英尺处,然后穿越松林朝后方走了过去。
马克斯沿着蹄印边隐蔽边向前跃进,直至来到一片林中空地。迷彩服和脸上涂抹的黑炭为他在光线昏暗的树林中提供了最好的伪装。他审视那片林中空地,见到地面中央有一枚亮晶晶的黄铜弹壳,不禁露出微笑。如此愚蠢的诡计。他知道,最好不要跑上前察看,免得挨上暗处的枪手的一颗子弹。他知道对方肯定就在那里。这个诱饵过于明显,刚好证明了这一点。他一寸一寸地检视空地对面的植物。
这时,他看到一条嫩枝在晃动。那是一颗灌木,是空地对面的一颗又大又密的灌木。微风吹动枝叶时总是朝着一个方向摇摆。这条树枝却摇向另一边。他盯住灌木细细察看,分辨出离地面六英尺处有一片淡淡的褐色污渍。他回想起头一天戴在骑马人头上的那顶狐皮狩猎帽。
他携带着自己最喜欢的武器:M16卡宾枪;枪管短、重量轻,绝对可靠。他用右手拇指把射击方式静静地推到自动挡,然后就开火了。半匣子弹射进那丛灌木,茶褐色的污渍消失了,然后倒下,重新出现在地上。等到这个时候,马克斯才不顾遮掩冲上前去。
夏延人从来不使用石棍。他们喜欢用斧子,可以从马背上用斧子朝侧面和下方砍去,或者准确又快速地抛出去。
飞来的斧子击中了马克斯少校右手的二头肌。皮肉被切开了,里面的骨头也被砍碎。M16卡宾枪从他软绵绵的手中滑落到地上。马克斯脸色灰白,他朝下看,把小斧从手上拔出。鲜血立即喷射出来。他用左手夹住伤口来止血,然后转身沿着原路跑下山去。
侦察兵扔下左手捏着的刚才用来拉动树枝的50英尺长细皮带,捡回自己的手斧和帽子跑去找他的马匹了。
布拉多克、他的儿子和剩余的三个人赶上前去,发现少校倚在一颗树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刘易斯警长和他的人马也听到了自动步枪的连续射击声。已经是第二次了,但这次跟逃亡者单发的枪声很不同,于是他们连忙策马赶了上去。资深的护林官看了一下少校受伤的手臂,说了声“止血带”,随即打开携带着的急救包。
在护林官包扎少校血肉模糊的手臂时,刘易斯警长听布拉多克讲述了事情经过。他厌恶地凝视着这个牧场主。
“我应该把你们全都抓起来,”他厉声说,“要不是我们现在身处远离文明的荒郊野岭,我一定会这么干。现在嘛,你们给我滚开,布拉多克先生,别来插手。”
“这事我要管到底,”布拉多克喊道,“那个野蛮人偷走了我儿子的女朋友,而且把我的三名员工弄成重伤……”
“你们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现在,我要把那个小伙子抓起来审问,可我不想发生流血事件。因此,我要收缴你们的武器,全部收缴,就现在。”
若干支步枪对准了布拉多克的追捕队员。几名警官上前收缴了几支步枪和手枪。警长转向为少校包扎手臂的护林官。
“伤员怎么样?”
“要撤离,而且要快,”护林官说,“他可以由人陪同骑马返回雷德洛奇,但一共有二十英里路,而且地面崎岖不平,中间还夹着西福克溪,路上肯定不好受,他也许坚持不到那里。”
“前方是银径高原。无线电话在那里应该会畅通。我们可以在那里呼叫直升机。”
“你有什么建议?”
“直升机,”护林官说,“少校需要外科手术,而且不能耽搁,不然他的手臂就保不住了。”
他们继续骑马前进。来到林中开阔地面时,他们发现丢弃在那里的一支自动步枪和散落在四周的子弹壳。护林官仔细审视着。
“燧石箭头、一把飞斧、一支野牛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警长?”
“我原以为我知道,”刘易斯说,“可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嗯,”护林官说,“但他肯定不是一个无业的演员。”
本·克雷格站在森林边缘,眺望前方那块闪闪发光的平坦岩石。要去那条隐蔽的溪流,还有五英里路程;继续行走两英里就能跨过赫尔罗林高原,再走完最后的一英里,就能登上高山。他抚摸着罗斯巴德的脑袋和它那天鹅绒般柔软的鼻子。
“在太阳下山之前再辛苦一会儿,”他告诉母马,“再骑一段路,我们就自由了。”
他骑上马背,策马在岩石上慢跑起来。十分钟后,追捕队到达这个高原。但克雷格已经是岩面一英里之外的一个微小身影了。
离开树林后,无线电又能发挥作用了。刘易斯警长联系杰里,获悉小型直升机所受到的损伤。杰里已经回到比灵斯机场,另外借用了一架大型的贝尔直升机。
“快来这里,杰里。别担心狙击手。他已经在一英里之外,超出射程了。我们这里有一个人需要紧急救援。还有,侦察机的平民志愿飞行员怎么样了?告诉他,我现在就需要他。我要他到银径高原上空,不要低于五千英尺高度。告诉他,让他去找一个向着高山进发的独行骑马人。”
这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太阳正向着西边的群峰移动。当太阳落到斯普里特山和熊牙山后时,黑暗就会很快降临。
杰里驾着贝尔直升机首先抵达。直升机“咔嗒—咔嗒”响着,从蓝色的天空中飞来,降落在那块平坦的岩石上。少校在搀扶下登上直升机,另有一名警官陪同着他。警方飞行员起飞了,他用无线电通知前方的比灵斯纪念医院,要求在停车场降落,还要求做好外科大手术的准备。
剩余的骑手们开始穿越高原。
“前方有一条暗溪,他不一定知道。”资深护林官赶上警长,一边并肩前进,一边说道,“那是莱克福克溪,溪水很深、很窄,溪岸很陡。只有一条路可供马匹涉水过去。他要找到那条路,恐怕会花很长时间。我们可以追上去,在那里抓住他。”
“可要是他埋伏在树林里,用步枪瞄准我们呢?我不想为此让你们受伤。”
“那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刘易斯说。“他没路出山的,甚至没法南下去怀俄明州。我们有空中的侦察,他逃不掉的。”
“如果他彻夜行军呢?”
“他的马已经筋疲力尽了,身边还有一位穿白色丝绸婚纱和拖鞋的姑娘。他已经不行了,而且他应该知道这一点。我们只要保持一英里左右的距离盯住他,然后等侦察机来。”
他们盯着前方那个遥远的微小身影继续骑行。侦察机在将近四点时飞了过来。年轻的飞行员是从比灵斯的工作岗位上被召唤来的,他平时在一家野营用品商店打工。莱克福克溪陡峭堤岸上方的树梢进入了视线。
飞行员的声音在警长的无线电设备上噼啪作响。
“你们要找什么?”
“我们的前方有一个独行的骑马人,还有一位裹着毯子的姑娘坐在他背后。你能看见吗?”
高空中的派珀飞机飞向那条溪水。
“能看见。这里有一条狭窄的溪流。他正在进入树林。”
“离远点。他有步枪,而且他是神枪手。”
他们看到派珀飞机爬升,然后在前方两英里处的溪水上方倾斜着转了个弯。
“好的。我还能看见他。他已经下了马,正牵着马往溪水里走。”
“他过不去的,”护林官表示不屑,“现在,我们能够追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