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亡不当亡 蒙古骑兵

僧格林沁不急,皇帝急。咸丰原先只想能保住京师就不错了,如今则有了消灭北伐军的念头——夜长梦多啊,说不定这帮人什么时候再杀到京城呢?

再看派出去的两员将,胜保虽说吃了败仗,但总在卖力气进攻,这僧格林沁像个木桩一样地往那里一竖,迟迟没有动静,算怎么一回事?咸丰连发上谕,催促僧格林沁尽快启动,得到的回复总是:“时候还没到,现在进攻没有效果。”

虽然僧格林沁没有发动进攻,但事实上,他每天都在忙,忙于建营,其战术可归结为八个字:“步步为营,密集靠拢。”

在营盘逼近太平军阵地后,他仍旧不肯硬攻,而是在木城对面搭起土山,修筑炮台,用大炮进行反复轰击,使得太平军轻易不敢出营。僧格林沁给胜保送去密函,原样传授了自己的打法秘诀。胜保原先对僧格林沁还不以为然,吃了亏后不得不心悦诚服,老老实实地照着做。

如此一南一北,包围圈一天天紧缩,胜保开始在距离木城仅一里远的地方建造营垒和炮台。林凤祥和李开芳对此都很紧张,白天因为有炮火威胁,他们只能一边晚上派人对胜保的工事进行破坏,一边在土城外扩建自己的防御营垒。

太平军的举动,恰如其分地显示出步步为营战术的极端重要性,胜保如获至宝,当然不肯相让。于是晚上双方常常大打出手,打完了再各回各家,争分夺秒地抢着修筑工事。

太平军要对官军进行夜袭,自然不会点火把,而胜保为了不暴露目标,也不让军队点火,大家都是摸着黑打斗,犹如京剧中的《三岔口》。有时打完了,因为搞不清方向,双方还弄错位置,闹出了我给你修营寨,你给我筑炮台这样的大笑话。

胜保的新炮台终于建成了,炮弹可以直接打进木城,太平军因此被炸死了很多人,连林凤祥也险些中炮,军中的广西老兄弟们虽然久历战阵,然而也心胆俱寒。

软磨硬泡之下,太平军一方率先露出破绽。林凤祥忍受不了这种苦苦相逼,他开始弃守为攻,试图从胜保这边打开缺口,但胜保对此早已有备,所以始终无法突围成功。

在逐步逼近木城的情况下,胜保又采用心理战,用投降不杀来进行阵前煽动。太平军沿路吸收了很多新兵,这些新兵本身没有很强的作战意志,战事顺利自然不用说,一旦出现难以克服的困难,则最易动摇,因此逃跑的人很多。

人一得意,就容易松懈,胜保想不到太平军会再出绝招。1854年2月5日,林凤祥、李开芳决开运河大堤,用水来对付胜保。胜保忙不迭地抢堵分流,一分神,太平军便从木城冲了出去。

胜保的疏漏,让僧格林沁企图在天津近郊歼灭太平军的计划完全破产,如果照从前的情景,太平军又得像鱼入大海,谁也抓不住,找不到了。可是现在不一样,因为太平军背后有一个僧格林沁,他拥有一支蒙古骑兵。

在中世纪,蒙古骑兵曾是无敌的标志,当他们扬名立万的时候,还没满洲骑兵什么事。更为重要的是,满洲骑兵衰弱了,蒙古骑兵却还保留着一股雄风。

在一定程度上,这跟生活环境的改变有很大关系。满人入关之后,除八旗驻防兵等个别特例外,各旗都逐渐脱离了过去的游牧生活,从乡下人变成了城里人。要知道,游牧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不间断的军事演练,当打猎的铁弓逐渐变成逛园子的鸟笼,一度强大并值得夸耀的满洲骑兵也就逐渐沦落为一群“有特权的乞丐”。相比之下,蒙古人可以说是“祸矣福所倚”,自元末被赶下台后,他们又退回草原,恢复了马上民族的本色。

僧格林沁虽极少主动进攻,但他一直虎视眈眈地紧盯着木城和太平军,太平军一出木城,他马上率蒙古骑兵追了过去。蒙古骑兵的特色之一就是骑兵们胯下的蒙古马。乍一看,蒙古马其貌不扬,跟人们印象中的千里赤兔、汗血宝马之类相去甚远,但其耐力和速度均非常惊人。

这是一种最适于长途奔袭的战马,即使在北方严寒的气候下,仍能保持高速奔跑,且毫发无伤。据说,在世界上任何一种马都生活不下去的环境里,蒙古马照样可能活蹦乱跳,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能称雄欧亚,蒙古马是立了大功的。

蒙古骑兵的追击给太平军带来了极大困扰。那几天连降大雪,在往南突围的路上,到处泥泞一片。林凤祥、李开芳这些高级将领坐在马车里,抱着被子睡觉,尚尝不到行军之艰苦,许多来自南方的士兵还赤着脚,冰天雪地之中,“冻死相望”。此次行军中活下来的人,连脚指头都变黑了,手脚也不能自由弯曲。

连走两天后,天气渐暖,但是冰雪消融后的积水反而增加了行军的困难,脚冻伤的士兵们根本就走不快。这时偏偏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又追了上来,而且越来越近。太平军的将官们怕耽误行军速度,情急之下,只能抽刀砍杀不能行走的士兵,以至于“哭号之声,盈于道路”,其状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