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绿罗裙4

赵破奴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样,恭敬地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天山雪驼和汗血宝马被誉为西域两宝,先皇为了得到汗血宝马,发兵数十万攻打大宛,倾大汉国力,死伤无数,才得了宝马。这世间有几个人能用得起天山雪驼?还有大漠天上的王白雕,地上的王狼陪伴,云歌又说了你和她的娘亲认识,这般的人物在你认识的人中能有几个?”

“我真地不知道。对方指点我们走出大漠是一番好意,又何必追究对方来历?”

赵陵沉默了一瞬,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想追查他们的身份,我我想留下云歌。”

赵破奴大惊失色,一下跪到了地上,“不可!万万不可!云歌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

“这里不是你跪的地方,你起来。”赵陵唇角微翘,似笑非笑:“你是替云歌的父母担心,还是替我担心?我倒想见见他们,只要扣下云歌,她的父母即使是神龙,也要显身”

云歌从远处一蹦一跳地过来,身侧的铃当驮着毯子,“陵哥哥,水来了。”

赵陵向赵破奴挥了下手,示意他退下。赵破奴面色沉重地起身而去,如果云歌真是她的孩子,那当年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敢再往下想,心中只暗定主意,即使一死,也无论如何不能让云歌被扣下。

赵陵用毯子把两人裹好。一狼、一驼卧在他们身后,两只雕卧在骆驼身上。草原的夜空低而空旷,繁星缀满天,再加上他们这个奇怪的组合,有一种神秘幽静的美。

“陵哥哥,你还会来西域吗?或者去塞北?或者出海?听说南疆苗岭很好玩,我还没去过,我们可以一起去。”

“恐怕不会,就这一次机会还是我费尽心思才争取到的,这也许会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地方。你年纪比我小,去过的地方却远远比我多。”

两人沉默下来,赵陵忽地问:“云歌,你的故事中从来没有提到过长安,你愿意来长安玩吗?”

云歌轻叹口气,“我爹爹和娘亲不会答应,爹爹和娘亲不许我和三哥踏入汉朝疆域,而且我要回家,不过”她的眼睛瞬即又亮起来,“我爹爹说过儿女就是小鹰,大了就会飞出去,我爹娘从来不管我二哥的行踪。过几年,等我长大一些时,等我也能自己飞时,我去长安找你玩。”

赵陵望着她晶晶亮的眼睛,怎么能让这样一双眼睛蒙上阴影呢?半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在长安等你。”

云歌笑拍着手,“我们拉勾,谁都不许说话不算话。我到长安后,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呀!”

赵陵不解,“什么拉勾?”

云歌一面教他,一面诧异地问:“你怎么连拉勾都不会?你小时候都做些什么?”

两人小拇指相勾,云歌的声音清脆悦耳:“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人的大拇指相对一按时,云歌自己又大笑着加了句,“谁变谁是小猪!”

赵陵第一次露了笑意。他不笑时眼睛内幽暗黑沉,可这一笑却仿似令满天的星辰都溶化在他的眼睛中,黑眸内点点璀璨的光芒闪动,云歌看得一呆,脱口而出道:“你笑起来真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赵陵的笑意敛去,自己有多久没有真心笑过了?是从那个夜晚,躲在帘子后,听到父亲要杀死母亲时吗?太想忘记,也在努力忘记,可是每一个瞬间只是越发清楚

赵陵从衣领内掏出一个东西,挂到云歌颈间,“你到长安城后出示这个给守门人,就可以见到我。

云歌低头细看,一条好似黑色丝线编织的绳子,手感特异,看着没什么特别,挂着的东西却很别致,好象是女子的一副耳坠。

赵陵淡淡解释:“这是我母亲在临走前的一晚上,拔发为绳,用自己的头发编织了这个绳子,做了挂坠给我留个纪念。”

云歌一听,急得想脱下来,“你母亲去哪里了?这是你母亲为你做的,我不能收。你要怕我找不到你,就给我你腰间的玉佩做信物吧!”

赵陵按住了她的手,“等下次见到我,你再还给我就行了,它虽是我最珍惜的东西,可有时候我也不想见它。挂在我心口,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个玉佩”赵陵小指头勾着腰间藏着的玉佩晃了晃,微光闪烁间,上面刻着的一条飞龙好似活了一般,“我自己都憎恨它,怎么会让你戴着它?”

云歌并没有听懂赵陵的话,但看到赵陵幽黑双眸中的暗潮涌动,云歌心里莫名一涩,她不禁乖乖点点头,收下了发绳。

云歌摸了摸自己头发,只有挽着发鬟的丝带,脖子上戴着的竹哨是用来和小谦小淘交流的,手上也没有饰物,腰间只有装了姜片、胡椒、酸枣的荷包,这个肯定不能送人从头到脚摸完自己,身无余物。

赵陵看她面色着急,淡淡说:“你不用送我东西。”

云歌蹙着眉头,“来而不往非礼也!啊对了!我看你刚见我时,盯着我的鞋子看,好象很喜欢,我送你一只鞋子,好不好?”云歌说着话,已经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掸去鞋上的灰后,递给了赵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赵陵愣了一瞬,哭笑不得,“你知道女子送绣鞋给男子是什么意思吗?”

云歌茫然地看着赵陵,眼睛忽闪忽闪。赵陵盯了她一会后,唇角慢慢逸出了笑,接过刚有他手掌大的鞋,郑重地收进了怀中,一字字地说:“我收下了。云歌,你也一定要记住!”

云歌嘻嘻笑着,用力点头,“我不会忘记的,忘记的是小猪。”

云歌忽想起昨夜的事情,“陵哥哥,你经常做噩梦吗?”

赵陵没有回答,云歌摸了摸了他锁着的眉头,“我给你唱首歌,听了就会睡得很香,不会做噩梦。”

云歌清了清嗓子,小声唱起来: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蓝轻摆动

陵哥哥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了梦中”

世上最动听的歌曲大概就是摇篮曲,一首曲反复吟唱,要的不过是宝宝安睡。云歌虽然把“娘的宝贝”硬生生地替换成了“陵哥哥”,不过心意曲中露,赵陵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歌声真能替他埋葬了噩梦。

云歌的催眠曲没有把赵陵唱睡着,反倒把自己催睡了过去。太阳升起时,她才迷迷糊糊醒转,待真正清醒,懊恼地大叫:“哎呀!我怎么睡着了?陵哥哥,你怎么不叫醒我?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赵陵把云歌抱放到骆驼上,“下次再讲也来得及,等你到长安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听你讲故事。”

天空中传来几声雕鸣,小淘和小谦立即冲向了高空,迎向两只正在高空盘旋的大雕,云歌瘪着嘴,笑吐吐舌头,“哎哟!爹爹不知道又带娘亲去了哪里,打发了三哥来接我,三哥可是个急性子,顶讨厌等人,我得走了。”

赵陵微一颔首,云歌策着骆驼离去,一面频频向他挥手。绿罗裙下,两只脚一荡一荡,一只雪白,一只葱绿。

赵陵忽想起一事,叫道:“赵是我母亲的姓,在长安时我姓刘”看到赵破奴和其他人正遥遥走来,赵陵立即吞下了未出口的话。

云歌手儿拢在嘴爆回身说:“记住了!”

赵破奴一夜未睡,思量的都是如何打消赵陵留下云歌的念头,却不料清早看到的是两人告别的一幕。他心中一松,可接着又是一阵失落。

如果赵陵真扣下了云歌,那他就可以见到她的父母。念头未转完又立即暗自谴责,竟然为了私念,全然不顾大局。何况真要算起来,赵陵和他们之间也许还有血海怨恨,如今这样安然道别,以后永无瓜葛才是最好。

雪狼护送云歌到了集市外,就自动停了脚步,云歌笑向雪狼告别,“雪姐姐,谢谢你了。”雪狼矜持地转身离去,姿态优雅高贵。

云歌打量了一下自己,裙裾卷皱,一只脚的鞋半趿着,一只脚压根没有穿鞋,不禁好笑地想,难怪二哥说家有蕙质淑女时,三哥老是不屑地一声冷含讥笑道:“我们家是有一个淑女,不过不是大哥口中的淑女,而是雪姐,云歌儿顶多算一个举止有些奇怪的蠢妖女。”

刚到绿洲外围,就看见了三哥,她那美丽如孔雀,骄傲如孔雀,自恋亦如孔雀的三哥,正坐在榆树顶上,望着天空。

榆树下,几个乞丐正在殴打一个和三哥年岁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的头发包在一定破旧毡帽子中,身子缩成一团,任由众人的脚落在身上,不管他人打得再凶,都没有发出一声,如果不是他的手脚偶尔还会动一下,倒让人觉得已是一个死人。

云歌轻叹一声,三哥说她是妖女,她倒觉得三哥行事更逝怪,低下就要出人命,三哥却一副压根没有看见的样子,依旧能专心欣赏蓝天白云。不要说以众凌寡,就是看在年纪差不多大,也该“小孩子”帮“小孩子”呀!

“几位大叔,不要打了。”云歌笑眯眯地柔声说。几个乞丐正打得过瘾,哪里会理会一个小姑娘?

“几位大叔,不要打了。”云歌加大了音量,乞丐依旧没有理会。

“几位大叔,不要打了。”云歌又加大了音量,乞丐们依旧照打。

“几位大叔,不要打了。”一声好似狼啸的声音,响彻在林间,震得树上的叶子哗哗而落,几个乞丐被吓得立即住手,两个胆小的只觉心神刹那被夺,小腿肚子都吓得只摆。

云歌眯着眼睛,笑着向几个乞丐行礼,笑靥如花一般娇嫩,声音却响亮粗暴如狼嚎,“大叔,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要说这么大声,大叔们才能听到,刚才说话太小声了。”

一个年轻的乞丐,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心头火起,正想喝骂云歌,一个年纪大的乞丐想起草原上流传的驱策狼群的狼女传闻,忙拦住了年轻的乞丐,陪着笑脸对云歌说:“小姑娘,我们的耳朵很好,听得到您说话。您快不要这样说话了,把狼群招来了,可了不得!我们这些可怜人,夜晚都在外面露宿,怕的就是它们。”

云歌笑着点头,很乖的样子,声音也立即变得小小,“原来大叔们的耳朵都很好。大叔,你们不要打小哥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