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宿凉棚
叶秦呆呆的看着那块牛肉骨头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他前面数米之外草丛中。他死死的盯着那块肉骨头,不敢动。只要这群官差不走,他是绝不打算在他们面前露半个脸。
否则只要十多个汉子中有一个看他不顺眼,过来给他来踹上一脚,便足以踢他个半死不活。他现在这个虚弱的小身板禁不起任何打击。挨上一脚,明天他可能痛的无法动弹半个手指头。后天,他和大牛都要因为没有食物饿死在这荒郊野外。
长达半年的四处流浪,让他明白,这种风险绝不能冒。
成大牛没了叶秦的压着,清醒了些,又从草窝一旁钻了出半个脑袋来。不过这回他瞧清楚了,那是一群官差,大牛知道厉害,不敢乱动。只是拼命的嗅着那酒肉味儿,解馋。
李大官差吃饱喝足,也不多说其它的,便带着众吃饱喝足的官差上路。酒水钱不劳李大官差费心,自有几个年青的官差随手在酒桌上丢了些碎银子。
众官差们呼喝着,提刀,寻了路,追寻那些强盗的踪迹去。
酒家老头见桌子上的银子不够,勉强也就能保本而已,畏缩不敢多言,只能心中暗骂一声晦气,然后收拾凉棚里的桌椅碗筷。小二则忙着把桌剩余的酒肉茶水,还有地上的肉骨头、碎肉沫都收集起来,准备拉回去喂猪。这年头大旱,粮肉稀缺,一丁点都浪费不得,尤其是他们这种小本买卖的生意人。
成大牛看的只差没有流口水。
叶秦拉着大牛没让他过去,他们在这里待了小半个月,早就知道那酒家老头和那小二都是小气鬼,一点酒肉也不肯施舍。他们两个现在过去,只怕那酒家老头马上一通烂扫帚打过来,赶他们两走。
好在小二只是在凉棚内清理,并没有去凉棚外的乱草丛。所有值钱的家当全部搬上一辆牛车,酒家老头和小二驾着牛车,沿着驿道慢腾腾的朝远方走了。
叶秦瞧见牛车走远。终于。飞快地朝乱草堆扑去。拔开枯乱草丛。寻找那块被李大官差丢弃牛肉骨头。
很快。叶秦找到一根有他半个小手臂粗地牛骨头。上面粘着一些没有啃完地牛肉沫丝。散着诱人地香味。他伸舔了舔骨头上粘着地肉丝。
成大牛也慢慢爬了过来。一脸泥巴。可怜巴巴地盯着叶秦手上地那块肉骨头。
叶秦拿到嘴边地肉骨头。犹豫住了。他心里知道。比起自己。大牛更需要这块肉骨头。大牛昨天晚上受伤之后。便十分难受。今天更是几乎吃不下东西。而现在他十分想吃肉。是个好现象。说不定吃了肉伤势便会好起来。以前家乡上山打猎地猎户受了伤。都会吃肉补身体。
同乡出来地伙伴只剩下他和大牛。他是决不肯让大牛死掉地。
“给。大牛。你昨天被野狗咬伤了。正好补补身子。我去看看地上还有没有留下其它吃地。”
叶秦把肉骨头塞到了成大牛的手里。说完,他到凉棚内,趁着还没有完全天黑,仔细在凉棚内外的地上各处寻找起来,偶尔捡起泥地上一两颗米粒,往嘴里塞。
成大牛接着骨头,眼眶微红,鼻子一酸。
“秦哥儿!”
他用黑的破麻布擦了一下酸的鼻子,抱着牛肉骨头默默的咬了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四五个伙伴出来寻食,大半年,几乎都是年龄最大的秦哥儿在照顾着。但是秦哥儿照顾不过来,最终还是死了好几个。
他大牛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很多的时候,他都成了累赘,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可是他要死了,便只剩下秦哥儿了,秦哥儿一个人怎么办?秦哥儿也不肯让他死。他只能尽力让自己不变成累赘,让自己的伤势快些好起来,帮着找食。
夜里,月亮高挂。
叶秦在简陋的竹房里,用枯草在冰冷的泥地上铺垫一层。竹房角落上的一个小破洞,也用一块大石头和树枝牢牢堵上。昨晚那条老野狗就是从这小破洞钻进来的,把大牛咬伤的。大牛吃了牛肉骨头,晚上精神好多了。竹房内唯一的破水缸里找到了小半碗剩水,大牛喝了一些,已经在草垫上熟睡了过去。
叶秦躺在枯草上面,一双小手枕在头后,默默的想着那群官差说的话。
“竹岐县城的采药堂,要公开招募一批岁数在十二岁以下的采药童子!”
竹岐县城,二个月前他曾经和大牛去过,在那里待了好几天,只是没能待住,逃了出来。
因为县城里有一帮本地的乞丐,霸占了所有的讨饭点和有油水的地方,对外来的乞丐非常敌视,会驱赶他们。
这也就罢了,只要走的勤快一些,总能找到半口饭吃,比荒郊野外强多了。
但叶秦受不了的是,城里还有一些流氓无赖,竟然想利用他们去盗窃富户豪门的财货。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也知道盗窃要是被抓住,少不了要被事主砍手,或者吊起来狠狠的暴打一顿。他被迫无奈,找了个机会带着大牛匆匆逃离了县城,到了这十多里外的乡间野外寻找食物。
叶秦也曾经听县城里的居民说过采药堂这个名字,知道县城有这么一家豪强大户,但是没有往心里去。
采药堂这样的大门大户,田产地产数不过来,奴仆门徒多的满街走,跟他们这样四处流浪的小乞丐不会产生任何瓜葛。就算要公开招募一些采药童子,只怕也轮不到他们两人。
可是,叶秦有些不甘心。
既然从官差的口中听到了这事情,如果不去试一试,叫他怎么当作完全没听见有这回事?没招上,也就是白跑一趟而已。万一真要是被招上了,那以后也再不用在野外流浪挨饿。要是不去,便那连万一被招上的机会都没有。
深夜,竹房里还偶尔传来无法入眠的辗转声音。
吓!吓!
竹房外面传来野兽喘息声。
那条阴魂不散的该死老野狗又来了,爪子刨石头的声音,愤怒的低吼怪叫,咬树枝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令人心慌慌,总担心又被这畜生钻进来。
折腾了大半夜,直到近黎明时分,老野狗才不甘心的怏怏离去。
叶秦去县城的念头,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