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桃花债

  京城说小不小,要查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如今的范成,侍妾通房皆被遣散,又不敢去逛花楼,成日流连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于是很快,同禾晏之前的那点暗情,就被捅到了唐莺面前。

  “岂有此理!”唐莺将手中的茶重重搁在桌上,“我和他议亲的时候,他就和那个女人有了私情,这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早就跟哥哥父亲说过,这个人不可靠,如今一语成谶,倒教我无地自容。”

  “夫人宽心,”丫鬟道:“少爷现在还不敢将那女子带回府上,可见还是有所顾忌。约莫是这女子迷惑人心,才使得少爷犯错。如今夫人和少爷刚是新婚,切莫再因为这些事情生出波澜,引来旁人指责夫人善妒。”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唐莺怒气冲冲道。

  “不如从这女子处下手,不过是个城门校尉的女儿,还不是任由夫人拿捏”

  “你说得对,”半晌,唐莺冷静下来,“不过是个下贱女子,还妄想嫁入范家,做正妻之位,我就亲自来会会她!”

  范府里发生的这些波折,禾晏一概不知,她正在想如何去征兵处填写文书,好教自己也进入兵营,跟着一道去往凉州。

  禾云生与禾绥肯定无法理解,该如何对他们寻找个好借口。若说是自己想要建功立业,他们一定以为自己疯了。若说是报仇算了,还是不行。

  禾晏翻了个身,要不修书一封,就跟当年一样,趁月黑风高无人时,直接离家出走?要知道再过两天征兵就要截止了,文书要是不填上去,就没有机会了。

  正想着,青梅端着糕饼进来,见禾晏在塌上翻来覆去,大吃一惊,“姑娘已经在床上翻了一晌午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奴婢找人来给姑娘看看?”

  “没事。”禾晏摆了摆手,“我就是闷得慌。”

  别说,禾云生在家里的时候觉得他吵,他去学馆后,便又觉得闷。纵然一个人在府里练武,也提不上兴趣。禾晏觉得人还真是奇怪,她在许家做孤家寡人做了整整一年,成日孤孤单单,可在禾家不过月余,就习惯了有禾云生在旁边碎碎念叨的生活。

  大约是禾云生实在太能说了。

  禾晏翻了个身起来,道:“我出去一会儿。”

  “姑娘去哪?奴婢陪您一道。”青梅忙道。

  “没事,我去给云生取衣服。”禾晏答。这也过了二十日了,禾云生的春衫夏赏当做好了,禾云生下学都很晚了,还是她去帮忙拿一下。

  她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桌上的征兵告示,想了想,又把那张告示揣进怀里,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很久很久以后,当禾晏再回忆起今日时,只觉得命运玄妙,从她拿起那张告示的时候,宿命的巨掌翻云覆雨,将她再次横扫入局,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已至下午,天气盛好,禾晏循着记忆找到了那间裁缝铺,裁缝铺的老裁缝见到她就笑:“姑娘总算是来了,衣裳已经做好,那位小公子不在么?”

  “上学去了,”禾晏笑了笑,将剩下的银子递过去,“老师傅好手艺。”

  春衫和夏裳都是漂亮的青衣,样式大方简单,料子也透气轻薄,穿起来一定很飘逸,禾晏以为,禾云生肯定会喜欢。她将两件衣裳叠好装进包袱,才跨出裁缝铺,就有个陌生婢子迎上前来。

  “姑娘可是禾晏禾大小姐?”

  难道又遇着个熟人?禾晏心中叹息,这会儿可没有禾云生在身边,无人跟她解释这是谁。

  “正是。”禾晏尽量让自己瞧上去自然些。

  那婢子闻言一笑,“我家夫人就在前面,恰好遇见你,想请你一叙。”

  “你家夫人?”禾晏思忖片刻,她并非真正的禾大小姐,若是老熟人,遇到怕是会露了馅,便谢绝道:“今日我有些不便,不如改日可好?”

  婢子一脸为难,“这奴婢做不了主,请小姐随奴婢见一见夫人,不会耽误小姐许多时间,而且夫人说了,有重要的事与小姐相商。”

  禾晏此生,最怕姑娘家因自己犯难,这婢子面露难色,禾晏便觉得自己好似给她带来了麻烦,心就软了半截。再一听到有重要的事相商,心中顿时犯了嘀咕,如果真是重要的事,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可怎么办?

  因此纠结片刻,她便道:“那好吧,我就去见一面。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可久留。”

  “您就放心吧。”

  婢子便在前带路,禾晏瞧着走在前面的侍女。这女子虽然自称奴婢,看着是下人,可衣裳料子极为讲究,首饰也不凡,至少普通人家的侍女是决计没有这等排面的。要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子,要么就是富贵人家夫人的大丫鬟,禾晏觉得这应该是两者皆有。

  胡思乱想着,等禾晏发觉过来时,已经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

  “你们家夫人在这里?”她问。

  “我们夫人在这里有一处宅院,平日里很少住。”丫鬟笑道,“偶尔在这附近酒楼用宴乏了,就在这里歇一歇。”

  哦,果然是大户人家,歇脚的地方都是自家产业。禾晏在心中咋舌,禾云生听到了,大概又要羡慕嫉妒恨好久。

  “就是这里。”丫鬟果然在一处宅院前停下脚步。

  这宅院并不算大,看起来也有些陈旧,四处都没什么人,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禾晏随这丫鬟进去,先是过了花园,待进了堂厅,那丫鬟忽然一改方才温柔和婉的语气,冷冰冰的对另一头道:“夫人,奴婢把人带来了。”

  禾晏抬起头,对上的就是一张怒目切齿的娇颜。

  “你就是禾晏?”

  这看上去,可不像是喝茶小叙的老友见面。

  “我是,夫人是”

  “我乃当今承务郎唐家嫡长女,范成的妻子。”这位夫人冷笑一声,恶狠狠的答道。

  禾晏瞬间恍然大悟,再看周围气势汹汹的丫鬟婆子,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这位夫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托生到这么一把烂桃花的姑娘身上啊!